【all果/果珍】冬天，炸鸡和勇气
含微南硕，95
或许是亲情悬疑向，还有一点灵肉分离的平行世界...
有点分不出cp....因为真的只有7个人在一起这种爱才可以实现呀
懦弱的爱人赶紧在春天来临前变得勇敢吧
车猛烈颠了一下，田柾国的头撞在车窗上，惊醒了。窗外一片漆黑，只有路边50米一个的反光标证明他们还在移动。额头依然抵着冰凉的车窗，田柾国借着仪表盘的荧光，能隐约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倒影。
车里是很浓的咖啡味。
“你醒了？”金硕珍问他，视线没有从正前方离开，一手握着方向盘，一手捏着咖啡罐。
“嗯。”田柾国揉了揉眼角，脸上柔软的皮肤立刻因为手指的冰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他突然觉得好冷。
“硕珍哥，我能打开暖风吗？”
“省点油，你忍忍吧。”
哥不冷吗。他们车里的温度一直是这样吗。为什么之前没有觉的冷呢。
田柾国拉了拉安全带，向后座看去。
“哥，其他人呢？”
“什么人啊，你小子别吓我。”
“他们呢？”
金硕珍飞快的扫了田柾国两眼，确定他不是说梦话。
“没有其他人。”他告诉田柾国。
奇怪，难道是梦吗。
“泰泰，今天放学去医院吧。”
“一起吧？”
“嗯，一起去。”
朴智旻拽了一下金泰亨的袖子，把嘴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。
金泰亨听完点了点头，“嗯，这次不买了。柾国床头的花够多了。”
电梯门“叮”的一声开了，消毒水的味道立刻挤了进来。朴智旻皱了眉头，向上拉拉口罩。白色的走廊里，零星的病人穿着同样的病号服缓慢地晃动。走廊的尽头站着两个男人，其中一个手里拿了一束花，正在被胡乱挥舞着。
走近了，金泰亨听出来他们在争吵。
“果然还是花买少一点好。”推开病房门的时候，他冲朴智旻扬了扬眉毛，看见小个子朋友口罩后面的两颊鼓起来，证明朴智旻正在咧嘴笑。
双人病房原来只有田柾国一个人住，现在又多了一个病人，听说是刚从重症监护室转来的。金泰亨和朴智旻一进屋，两人都注意到了另一张床上多了个人。
“看来柾国有病友了。”金泰亨很小声的说。
“别这样，小国不喜欢。”朴智旻的声音在口罩后面闷闷的。“田柾—— 啊！”
对面的病床后面突然站起一个人影吓到了智旻。那人自己倒是丝毫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，还在用手拍去膝盖和胳膊肘上的灰尘。
“您是….”金泰亨说。
“啊，不好意思。我刚刚趴在地上捡矿泉水的瓶盖，结果还是没找到。红色的，看看你们脚边有没有。”
两个人听得一头雾水，但还是抬起脚来左右看了看，又纷纷摇了摇头。
“南俊啊，这个吗？”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，先前在门口两个争执的男人已经走进了屋里，不拿花的那个人举起了一个红色的圆片。
“啊，号锡，多谢了。”叫南俊的男人伸手接住了对面扔过来的瓶盖，重新拧回了瓶子上。金泰亨好奇待会哪个倒霉的人还要喝这瓶水。
“这是…”拿花的男人用花指了指金泰亨和朴智旻，“你朋友？”
“玧其哥，别没礼貌了，这是来看对面那个孩子的。是吧？”朴智旻看到陌生的男人对他笑了笑，自己也不置可否的点点头。那人好像刚刚被叫的是“号锡”来着。
“我是金泰亨，他是朴智旻，我们来看田柾国的。这就是田——”
“这就不用说了吧。”朴智旻拽拽金泰亨的胳膊。
“初次见面，我是金南俊，这是郑号锡，这是——
“闵玧其。”男人终于把手中的花插到了病床桌子上的花瓶里，说话的时候头也没抬。
整个病房陷入了沉默，只有呼吸机的工作声和有节奏的“滴滴”声。
“那个…有谁饿了吗？”还是金南俊先开口了。
金泰亨立刻举手了，朴智旻不知道为什么看了郑号锡一眼，后者移开了视线。
“我有炸鸡的优惠券。”
“哥，还要开多久啊。”田柾国觉得自己刚刚又睡着了，脑袋很沉。
“快到了，国。”金硕珍倒是不着急的样子，“你饿啦？”
“有点。”田柾国也说不上有没有真正的饥饿感，只是觉得吃点东西也不错。
“待会想吃啥啊。”
“哥给做吗？他们都说哥的手艺很好呢”
金硕珍笑出了声，不扶方向盘的那只手空出来，轻轻地摸了摸田柾国的头。
“想做的，都可以去做啊。我们。”
远处的天好像有点亮了，但田柾国还是看不清楚车窗外的东西。马上就要分辨出一个轮廓，又瞬间失去了原有的形状，好像飘忽不定的一片旷野。
他们到底在哪里呢。
郑号锡从外卖的袋子底部掏出两包番茄酱，全部扔给了金泰亨和朴智旻。
“谢谢哥，但我们不用这么多的。”
“没关系，我们几个不吃。”
“是啊，只有硕珍哥吃来着。”
“玧其哥….”
“硕珍自己炸的比外面卖的好一万倍，以及番茄酱。”
“你们，都是田柾国的同学？”金南俊赶紧切开了话题，防止闵玧其继续说下去。
“我们是。”朴智旻说。金泰亨嘴里满是鸡肉，模糊不清的跟着哼唧了一声表示认同。
“哥哥们也是硕珍哥的同学吗？”
“南俊是硕珍的朋友。”郑号锡接过话头，“我是硕珍的师弟。玧其哥是我，啊不、是南俊….其实是硕珍的——
“我和他们都是同事。”最后闵玧其忍不住了，干巴巴地总结完毕。
“对，没错。”郑号锡咽了一下口水。
“田柾国他昏迷多久了？”金南俊问他们。
“三天了，自从…”金泰亨的声音小了，
“车祸。”朴智旻接着说，“国儿三天前和人拼车来着，结果司机是酒驾，路上就出了事故。”
金南俊快速的和郑号锡交换了一下眼神，然后两个人一起看向闵玧其，后者抬起眼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。
“硕珍哥也是因为车祸，”闵玧其慢慢地说，“就在三天前。”
“而且也是拼车来着。”
“号锡，不会….”金南俊终究没有说完，但屋子里的人又都不说话了。
炸鸡的味道有点被氧化，香味变成了油腻，冲进了每个人的鼻腔。
“哥，我知道吃什么了。”田柾国感到脑勺后面的车玻璃开始有一点点暖意，他斜侧过身子看着金硕珍。
“说吧。”
“炸酱面。”
“只有这点要求吗，田柾国。”金硕珍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。
“那哥自己说呢？”
金硕珍先让田柾国正过身子来坐好了，不然容易出危险。
“哥的话，想吃炸鸡了。”
田柾国笑了，刚想嘲讽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高追求饮食，舌头突然停住了。
因为金硕珍说完后，他好像真的闻到了炸鸡的味道。
不过，为什么像放了很久的样子？
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，田柾国看清了他们实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行驶。两边光秃秃的，使劲看向地平线，可以看到高高矮矮的轮廓，像森林又像城镇。路两侧的边缘在前方越汇越近，直到最后成为了一个点。
田柾国不知道究竟多远的距离，才可以让两条平行线，相交到一起。
“柾国，”金硕珍突然说，“我真的是一个很胆小的人。”
郑号锡给睡着的金泰亨身上披了一件外套，朴智旻和他说谢谢。
“家里人不会担心吗。这么晚不回家的话。”郑号锡问他。
“不会了。我们三个，是彼此的家人。”
郑号锡愣了愣，笑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。
病房的角落里，金南俊和闵玧其在低声说着什么。封闭的房间里经过一个傍晚，温度显著的升高了，以及或许过量的二氧化碳。
朴智旻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，两个人的声音也耳边逐渐变弱了。
再次醒来的时候，金硕珍病床旁的人已经走了。屋里少了三个人，朴智旻立刻觉得浑身发冷。他看着金泰亨比他早醒，正在安静的看着田柾国。田柾国安静的躺着，不像是痴状的昏迷，也没有痛苦的表情，和平时在代数课上打瞌睡别无两样。
“你说，国儿能听见我们说话吗。”
“医生说不行。”
“喂田柾国！”
“泰亨，你别喊。”朴智旻忙着要捂金泰亨的嘴，却被他把手打开。
“田柾国。你小子，要是听见了就给点反应。”
“泰泰，别这样….”朴智旻的声音开始发抖，扶在泰亨身上的手也打颤。
“我们，”金泰亨把脸别过去，朴智旻知道他哭了，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看见。
“…好想你啊。”
“田柾国。”
“哇，哥好厉害啊。居然知道这里有炸鸡店。”田柾国嘴里塞着满满的鸡肉，吧唧吧唧地说。
金硕珍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，“现在就在哥家附近啊，我怎么会不熟悉呢。”
田柾国不明白。难道他们的终点站就是硕珍哥的公寓吗？
“小国家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？”
“唔…有我的学校。”
“学校也好玩吗？”
“学校本身不好玩，但因为有——
田柾国突然愣住了，好像有人把他的大脑拽出来，填了些料又塞颅内一般。
他突然想起来了———“他们”是谁。
“因为？”金硕珍鼓励式的追问下去。
“因为有了泰亨和智旻。”
金硕珍拍了拍田柾国的肩膀，“你看，是哪里吗？”
田柾国顺着金硕珍的手指，透过饭店的玻璃窗向外望去，隐约可以看到“a市**高中”的牌子，还有再熟悉不过的校门。
“我能去看看吗，硕珍哥？”
“当然了。我说了，想做的我们都可以做。”
“那硕珍哥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？”
“我啊，”金硕珍说着扬了扬脖子，“最好的回忆都在这家炸鸡店里了。”
闵玧其点了一杯烧酒，喝了一口就皱着眉头把杯子推到一边。
“太差劲了…”他小声骂了一句，也不知道为什么金南俊要把他叫到这家居酒屋里。
“玧其哥。那个，号锡的事情，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。”
“我们的事情——
“我知道我知道，不用我管。但是看在硕珍哥的面子上…”金南俊是对待感情很粗糙的人，但也是很少恳求别人的人。闵玧其不忍心看着他下一句话就要说出“算我拜托你了”这样的话。
“南俊。”他说，“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。你要知道，我和郑…我和号锡也不好受。”
“对不起，哥。”闵玧其感到金南俊的声音很闷，他拿过刚刚那杯酒，和金南俊的杯子碰了一下，仰头干了。
嘶，大口喝更难喝了。
“南俊呐，这是我们共同的事情啊。”闵玧其拍了拍金南俊的后背。忽然没来由的想起来，昨天晚上那个叫朴智旻的小孩说“我们是彼此的家人”
金南俊也随之喝光了杯子里的酒，咧了咧嘴。
“怎么，你也觉得难喝？”闵玧其笑了。
“诶，果然这家店还是更适合做炸鸡。”
闵玧其愣了。
他想起来了，这原本不是什么居酒屋。原来的炸鸡店老板传给了儿子，儿子却改了老本行，干起了清吧。
“硕珍哥…”闵玧其的嘴没有意识的发出声音。
金南俊又点了两杯酒。闵玧其觉得自己的指尖发凉，他缩进袖口里搓了搓。
南俊号锡，有时还有闵玧其，下班后去看金硕珍。和他们一样，朴智旻和金泰亨放了学就去医院看田柾国。一来二去，五个人也就这么熟了。
那时候朴智旻才知道，金南俊不只是金硕珍的“朋友”，而是男朋友；郑号锡不仅是金硕珍的师弟，更是郑父去世前委托金硕珍一手带大的；而闵玧其是金南俊认识了十年的兄弟，两个人一起走过了很糟糕的日子。
至于闵玧其和郑号锡，朴智旻还没搞明白他们在上演什么戏码。有时候像闹分手的情侣，有时候又像过于亲密的同事关系。不过朴智旻也懒得弄明白。他更喜欢单纯一些的关系，比如他和金泰亨和田柾国。
“小国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？”金泰亨不愿意陪昏迷的患者说话，他觉得这样很傻。但是朴智旻愿意握着田柾国软趴趴的手，揉搓每个手指，回忆似的自说自话。
“我和泰亨都觉得，真是个脏小孩啊。”朴智旻笑了，“后来发现，真的意想不到的可爱呢。你的亲生父母如果还在的话，怎么会忍心抛弃这样的孩子…”
“虽然有时候没大没小的。”
“虽然总是抢走泰亨的拉面。”
“虽然不洗澡就躺到我的床上。”
朴智旻感到自己的手一阵湿热，他握着田柾国的手，抬起来蹭了蹭自己带水光的颧骨。
”但无论如何，小国都是我们的天使啊。”
“下次哥自己做吧，炸鸡。”田柾国说。他们俩已经吃完了，正在去柾国学校的路上。
“在我家的厨房里吗？”金硕珍笑了。
“在哪里都可以。”
“又开始说胡话了。”金硕珍捏了一把小孩笑起来鼓起来的脸颊。
“哥。”田柾国不笑了，“为什么是那家店呢？”
金硕珍不说话，低着头，手指在腿上敲打着，好像弹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琴键。过了一会，才缓缓地开口。
“玧其。”他说，“我和他是在这里认识的。”
“哥的女朋友？”
“男朋友。”
“哦。”
“超出认知范围了？”
“没有。我也有的。”
“女朋友？”
“男朋友。”
“诶？”
“超出哥的认知范围了？”
“啊你小子….”金硕珍深吸了一口气，恢复正常语速，“闵玧其很爱吃这家店。“当然，”金硕珍扬了扬下巴，“是吃过我做的之前。”
“这就是哥的美好回忆吗？”
“远远不止呢，那时候还有…”金硕珍的眼神暗了一下，“南俊。还有一直都在的，郑号锡。”
田柾国完全没有听过这些名字，只是点头，等着金硕珍接着说下去。
“上大学的时候，平安夜不放假，大家就聚炸鸡店里庆祝。”
“这是号锡的主意。闵玧其开始不愿意来的，不过还是扭不过我，后来金南俊也跟着来，再到后来….”金硕珍的声音小了。
“然后呢哥。”田柾国鼓励式的追问下去。
“然后炸鸡店就没了。因为老板死了。”金硕珍简单的说完。
田柾国其实更关心的是他们四个人后来怎么样了，而不是店。他张了张嘴，又突然觉得其实金硕珍已经告诉他了结果。
两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，周围的房子看起来有的像釜山老家的屋子，又有的像首尔的建筑。刚刚金硕珍指给他的学校明明那么近，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到。再回头看，原本的炸鸡店也不见了。
眼前的一切都不这么真切，除了身边的金硕珍。
“哥，”田柾国说，“会一直陪着我的吧。”
“会的，柾国。”金硕珍停下来看着他，“直到你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为止。”
回去的路。
因为过去，为了未来，金硕珍需要勇敢，需要为了田柾国勇敢。哪怕最后一次。
金南俊又开始烦躁了，郑号锡可以看出来。硕珍哥刚刚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时候，南俊明显松了一口气。但是5天过去了，昏迷状态依然不见好转，他又回到了焦躁的状态。郑号锡也帮不上什么忙，而闵玧其则说话还不如不说。郑号锡只是默默地把易碎品拿的离南俊尽可能远一点。
“医生说，体征都还正常。”郑号锡告诉他。
“是啊，他们还告诉我硕珍能不能醒来，要看他意愿强不强烈呢。”
“南俊，别这样。硕珍肯定在尽全力呢。”
“号锡，已经这时候了….”
“南俊，相信我。”郑号锡把手搭在坐在病床前健壮男人的肩膀上，“硕珍哥一定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干完呢。”
金南俊扬起了埋在手里的脸，看着郑号锡，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。
“等硕珍干完了，他就会回来了。”郑号锡自言自语地说，注视着金硕珍的眼神缓缓散了焦。
金泰亨回来晚了，脸上的表情很臭，朴智旻猜他又去派出所了。
“局子里的人怎么说？”他先张口问金泰亨
“智旻，”金泰亨的目光第一次有点躲闪，“今天警察告诉我，国儿坐的那辆车，肇事司机不是因为醉酒。”
朴智旻帮金泰亨脱了外套，自己挨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来。
“可是酒精含量确实超标了啊。”
“不是他。”金泰亨说的很急促。
“泰亨，我不明白….”
“他是司机没错，但肇事的不是他。”
“也就是说——
“撞车的不是那个司机。”
“那是谁，泰亨。”朴智旻觉得自己呼吸有点虚弱，他突然不想听到答案了。
“是金硕珍。”金泰亨缓慢地吐出这四个字，“是田柾国旁边躺着的那个，金硕珍。”
为什么。
不。
是怎么可能。
“不可能。”金南俊干巴巴的说。
“这就是事实。”
“你居然信两个小孩的鬼话。”
“警察也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那警察也搞错了。”
“南俊…”闵玧其揉了揉鼻梁，不知道争辩下去还有什么意义。他又没理由的想起了金硕珍，总喜欢说一些无厘头的话，争争吵吵的。闵玧其讨厌这一点，这也是他们分手的众多理由之一。还有一个原因是，金硕珍在感情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。相比这个，闵玧其更喜欢他感情外一如既往的温柔和耐心。反正金南俊也是这样。比如现在，摆在眼前的证据也不愿意去相信。闵玧其怀念那个理智冷静的男人，怀念那个是他朋友的金南俊。
“他们会弄明白的。硕珍肯定是有原因的。”闵玧其说的很勉强。
“你们都这么说，”金南俊盯着他，“像很了解硕珍哥一样。”
“不，南俊。”闵玧其说，“我只是了解你。”然后顿了顿，“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不再去炸鸡店了吗南俊。”
“因为它不再是炸鸡店了。”
“那又是为什么呢。”
“因为老板死了。”金南俊说得很快，不想看闵玧其。
闵玧其静静地看着老朋友的脸，眼窝更深了一些。
“别骗自己了，南俊。”
“柾国的学校啊。”金硕珍摸了摸铁质的栅栏门，“喜欢吗。”
“嗯。”田柾国看着无比熟悉的学校，觉得自己应该又不应该在这里。这里又是哪里。
“哥，不一样了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了。”
“我。”简单的单词从嘴里滑出来，田柾国觉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“金泰亨和朴智旻，是吧。”金硕珍拍了拍田柾国的肩膀。
“哥怎么….”田柾国愣住了，他觉得后脑有点痛，仿佛有看不见的伤口要裂开了。
“原来是哥啊。”
眼前的校园在田柾国的视线里原来暗，他感到胳膊上被强有力的手紧扣着。
“小国，我们的时间不多了。”
朴智旻又伏在田柾国的病床上睡着了，轻轻的哼唧着。金泰亨轻轻推开病房的门，走近了才看见他脸上的泪痕，就用嘴唇蹭了蹭。朴智旻大概是感到痒就醒了。
“泰泰。”他迷迷糊糊的说，“你不是下午有课吗。”
“老师请假了。”
“还是你请假了。”
金泰亨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“智旻，”
“嗯？”
“你还记得咱们高中刚刚收留了国儿，穷的吃不上饭，有人给咱们连着寄了几个月的压缩饼干。”
“唔，记得。”朴智旻困惑地点点头，不知道金泰亨想说什么。
“我们刚开始还不敢吃来着，记得吗？”
“泰亨，你想——
“你还记得那个奇怪的署名吗？”
朴智旻记得。因为当时完全不明所以，所以还有印象——“yoonjin”
“闵玧其的“yoon”和金硕珍的“jin”。”金泰亨缓缓地说，“智旻，这是巧合吗。”
朴智旻摇摇头，他不知道了。
床上的田柾国嘴角突然扯了一下，两个人立刻凑到床前。
“国儿动了！看到了吗泰亨。”
“嗯是啊。”金泰亨看着床上的孩子，倒觉得刚刚的生理反应更像是因为疼痛而抽动嘴角。
郑号锡不大了解金南俊，也只是在金硕珍和闵玧其在一起之后，才开始认识他。不过喜欢金硕珍这件事情，金南俊也只和郑号锡说过。
郑号锡没有回答他，因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。
“听说最近玧其哥他们两个要认领孩子了呢。”有一天郑号锡告诉金南俊。
他记得金南俊听了之后很久没有说话。
“但也只是玧其哥。硕珍哥他其实挺不想….”看到金南俊阴沉的脸，郑号锡不想说下去了。从那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起这个话题。
再后来就是他听金硕珍说孩子找不到了。郑号锡完全不知道事情原委，但他知道多半是金硕珍害怕了。他只是问他们报案了没有。
“不用报案。”金硕珍说。
“玧其哥呢。”
“他以为孩子死了。”
郑号锡不敢想闵玧其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，咽了咽唾沫。
“那南俊呢。”
“他去找闵玧其了吧。”
“那你呢。”
“我们分手了。”
后来郑号锡才知道，闵玧其一直知道是金硕珍拜托金南俊把孩子送回了孤儿院。也是后来郑号锡才知道，孤儿院根本不接受没有理由的“退还”，金南俊就把孩子放在了街上。
“他真的可能死掉。”郑号锡告诉金南俊。
“可是他没有。”金南俊说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会被人捡走。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所以你给那个孩子寄吃的？”
“我怕他们三个人一起饿死。”
那一年，炸鸡店的老板去世了。平安夜前一天，四个人已经分居在了三个城市。
田柾国突然觉得自己在猛烈的下坠，强烈的失重感中，他颤栗着惊醒。
“硕珍哥….”他无意识地呜咽着，“哥…泰亨…?”
“田柾国。”有人在叫他，但他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。是泰亨吗，但好像更细一些。是…是智旻。
“柾国。”又换了个声音，他从来没有听过。
“小国，你醒了。”这次，他清晰地辨认出是金硕珍的声音。
田柾国的视线逐渐恢复了，他满满地看清正前方的画面在向后闪去，自己的双手正端在面前，手里是皮质触感。
他正在驾驶一辆车。
硕珍哥的声音从左侧传来。田柾国看向旁边，果然金硕珍坐在副驾驶上。
“哥…怎么——
“抓紧点吧，小国。我们的时间快没了。”金硕珍说，声音依旧很温柔，“你看我们周围。”
田柾国透过车玻璃看到两侧的世界正在向内折叠，树木公路和楼房碾碎在一起。而折叠的最终点，就是他们正在行驶的公路。
“该怎么办啊。”田柾国下意识踩死了油门，但笔直的公路根本没有给他任何选择路线的权利。
“快到了，小国，再忍一下。”金硕珍在微笑，田柾国听到“咔哒”一声。
金硕珍解开了安全带。
“哥你要干什么！”
“田柾国，前面就是回去的路了。”金硕珍笑了笑，手指扣到了车门上，“哥只能帮你到这了。”
“不，硕珍哥你要和我一起回去。”
金硕珍只是笑着摇头推开了车门，面容在田柾国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模糊。
“硕珍哥！”飞驰的车前面是刺眼的白光，田柾国睁不开眼睛。他想伸手抓住金硕珍的胳膊，却被安全带紧紧地绑在了驾驶椅上。田柾国觉得胸口被勒的生痛，在窒息的边缘挣扎。
他尖叫着，看着金硕珍的身影像狂风里的一盘沙一样向后掠去，瞬间消失在 车门外。
两侧的世界完全折叠重合在一起。就在田柾国觉得自己要被碾碎时，在一片愈加刺眼的炙热白光中，他颤抖着猛喘一口气，逐渐恢复了呼吸。
朴智旻甚至觉得金泰亨连着闯了三个红灯，但他自己也顾不得计算这意味着多少罚款。他知道他们两个都想见到田柾国，见到清醒的、活生生的田柾国。
“泰亨，你说他还记得我们吗？”受伤的是头部，但朴智旻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。两个人气喘吁吁地通过紧急通道的楼梯跑着来到住院楼层。
“不会真的变成小傻子了吧。”金泰亨笑了，推开病房的门。
朴智旻看到金泰亨的身影在门口僵硬了一下。
“怎么了，泰——
紧接着朴智旻看到田柾国的床前围着金南俊郑号锡和闵玧其，床上的田柾国看着还有点懵，但是哭的很明显。
“喂，你们几个干什么。”金泰亨冲上去，挤开床前的人。
“金泰亨，”金南俊先抬起身来，把金泰亨拉开，“警察局的人也和你说了吧。”
“说金硕珍是肇事司机。”金泰亨没好气。金南俊没有管他没有说敬语，只是接着说，“原本的出租车司机是酒驾，硕珍哥让他坐到后座，自己来开。”
“那怎么——
“然后那个司机开始争方向盘，硕珍根本没法开，就出了事故。”
“他为什么——
“硕珍他，”金南俊顿了顿，“想要保护田柾国。”
金泰亨没有说话。他看向朴智旻的时候，正对上朴智旻的目光。
“这是小国告诉你们的？”朴智旻问。
“对。警察局里最新的结果说那个司机终于招供了。两个目击者证词一致。”闵玧其回答了朴智旻。
“小国，你觉得怎么样。”金泰亨凑到田柾国跟前，看着他雾蒙蒙的双眼。
“泰亨哥，智旻哥”田柾国缓缓地说，目光对上金泰亨的眼神，然后又在人群里寻找着，直到锁定住朴智旻的眼神。
“硕珍哥还没有出来。”
“什么？”闵玧其看着田柾国。
“硕珍哥找不到回来的路了，”田柾国又开始抽抽嗒嗒了，“你们谁….来帮帮他啊。”
金南俊看了看闵玧其，闵玧其看着金硕珍，嘴巴一张一合。
“对不起”
“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？”
“要感谢小国的爸爸和妈妈啊。”
“爸爸妈妈....抛弃了小国。”
“但硕珍哥和玧其哥又养活了小国。”
“可是他们不要我了。”
“唔…南俊哥还在。他在悄悄照顾你哦。也照顾你们。”
“我们？”
“智旻和泰亨啊。”
“哦...”田柾国突然吃吃的笑了。
“叫他们听见，又该说你没良心了。”郑号锡也笑了，轻轻地拍了一下小孩的脑袋，小心的绕过了伤口。
“但我为什么又活下来了呢？”
“这个，”郑号锡想了想，“大概是因为硕珍哥。”
刚刚入春的天气还有一点凉，郑号锡把毛毯铺在田柾国的膝盖上，推着他在医院楼下的花园里透气。轮椅的轮子碾过上个月的积雪，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音。
“玧其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啊，因为我们三个总是吵吵闹闹的。”田柾国突然嘟嘟囔囔的。
“玧其哥比他自己想的还要爱你。”郑号锡肯定的说，又想了想，“还有，他其实还挺喜欢吵闹的。”
而且闵玧其似乎也比他自己以为的要更胆小。郑号锡有点怀疑这一点，不过还要日后慢慢观察确定。
“唔…”田柾国低下头。他的脑袋虽然绑了绷带，但是挡不住圆圆的轮廓。
“玧其只是还没有习惯一下多了这么多弟弟。”郑号锡说，抬头看了看三楼病房的窗户。
窗帘拉开了一半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出现在床前，没有穿拖鞋，冲他招了招手。
郑号锡正要打招呼，突然手机响了。
“哦，是南俊啊。”郑号锡接通了电话。
“小国你想吃什么，让南俊一会带过来。”
“炸鸡。”田柾国想都没有想。
“智旻和泰亨呢，要帮他们带吗。”
“哼不用。他们最近天天去学校边上的咖啡店约会。”
“别的没了，”郑号锡说，“啊还有啊南俊，上去的时候别忘了告诉硕珍哥，让他把拖鞋穿上。小心感冒了。”
最寒冷最寒冷的那个冬天，好像要过去了呢。